十五日,小桃随林疏静整理库房里的东西,林府的两位小姐之后都不在了,林疏静让小桃自己领了银子在城中买个小院住着,不用在这里再伺候人。
可小桃不愿,“之后过年小姐回来我也见不到了,而且我跟二小姐院里的翠湖姐姐约好了,之后一块去长福楼做工。”
“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你看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拿去吧,除了那边的。”林疏静道。
“小姐缘何会看上那小少爷?”小桃是进府就知道林疏静身份的,却也至今不明白。不过那少爷看上小姐是应当的,她家小姐是天下第一好。
“我问你,若我不用扮小姐,而我在家中也并非嫡长子,我这个三少爷,当如何?”林疏静说话间,又挑了几件首饰放进盒里。
“小姐如此爱爬树上屋顶,若真是个男子,只怕这城里的树都得爬上一遍。”小桃笑着回忆先前她天天跟着小姐在府中上房顶的日子,她自是不敢上去的,便在下边放风,但小姐站得高,总是比她先看到有人来。
是了,他没做成的事,李元却几乎做了个遍,真叫人羡慕非常。因此林宝川不耐听的那些顽皮事迹,李元都兴致勃勃地与他分享了。
那被困在高宅大院的几年,借着李元的到来,为他填补了许多外面世界的空缺。
也是李元那时候问他该不该去钱府拜师,给了他有离家的勇气,既然在安和城中他不好多走动,那就索性离得再远些,到一个无人识他的地方,有机会做真正的林疏静。
“三小姐,二小姐同姑爷回门了,老爷请你过去呢。”外头忽然来了人,打断了林疏静的思绪,他应声,带着小桃去前厅见新人。
晚间林府中摆了桌,鲜少能与林宝川同桌吃饭的林月照和林疏静都在,这餐算是林月照的回门宴,也是为林疏静的饯别宴。
宴后林月照回钱府去,在门前送行时,李老爷匆匆而来,随后两位老爷就一同进书房议事。
林宝川在后边道,“李叔叔来的好突然,别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疏静道,“说不准是给你说亲来的。”
“不会的,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爹还头疼怎么让我做厨子的同时管长福楼的事,没空理我的人生大事。”林宝川肯定道,然后把球抛回去,“不是给我说亲,那我们府上可不就剩下你了?”
“我明日便去善水城了,难不成让我连夜与人家见面?”林疏静道,“那你说是以三小姐的身份还是三少爷呢?”
“明日走之前问爹就清楚了,时候不早,我先回房了,三妹好走。”林宝川仍是说不过他,只得忙找借口溜走。
“慢着,今日一大早你就去了李府,可是小元找你?”林疏静问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今日他寻我过去,问昨夜我有没有看见他跟哪个女子在一起,他被人轻薄了!”最后一句林宝川是学着李元的语气说的,学得惟妙惟俏,连林疏静都没忍住笑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疏静就要启程,林宝川要送他出门之后再去长福楼,他到大门时,林老爷也在那道等着。
林疏静一一向他们道别珍重,承诺过年会回来,随后踏出门,没见他的马,倒是一辆马车停在林府门口。
林老爷道,“近日频频下雨,马车有个避雨的地方。”
“马车行得太慢了些。”林疏静道,但这是林老爷特别给他安排的,他只好应下。
走近才发现车夫不是他们府上的人,林疏静便以为这是特意雇的人送他去,岂料一掀开帘子,有个人端着书坐在马车里边。
林疏静回头询问林老爷,这边还没回答,马车里的人就放下书看见了他,震惊道:“我爹给我找的贴身高手就是你?”
林老爷把林疏静拉到一边,这才告诉他,“李家那小子要去善水城一趟,你李叔叔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想着找个武功高强的护着他一些,昨夜就找上门来了。爹也不好拒绝,你说呢?”
“他去那做什么?”林疏静问。
“是去找他兄长的。”林老爷道。
林疏静就更加糊涂了,什么时候李府又多了个孩子。
“若是你不愿与他同去,我现在就去找李羡慈。”林老爷又说。
“这一路上易遭山匪,他一个人确实也不安全。”林疏静道,算是答应了。
可临上马车前,还是停住了,前日他故意未说再见,着实是想不到,这么快就再会了。
林宝川在林疏静第一次上马车前就走了,自然错过了与好友道别,到午时辛伢来给他送信,才知道那俩人居然一起去善水城了。
他昨晚胡说的话居然又成真了!
林宝川赶紧在心中默念:出门捡到银子…
“昨日我爹突然跟我说,有我兄长的消息了。”李元在马车里跟他的高手解释。
“你不是独子吗?”林疏静问。
李元点点头,“昨日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李元还没周岁时,李夫人带着大少爷出门,那日正是赶集,街上人多,忽然发生了动乱,嬷嬷牵着的大少爷被挤散了,几人在那几条街寻了半日,才听人说好像被持刀的人抱走了。
之后半月都没再找到,李夫人便郁郁寡欢,身体愈发不好,而李羡慈找遍了安和城也没找到失踪的长子。因李夫人身体不好,他便不让李府的人提起长子的事,李元便从不知道这回事。
李羡慈却是十几年未曾停止过寻找长子,前不久才有人说,在善水城的当铺里看到了李家的玉佩,是李衡辛出生起他祖母就给他戴上的。
有了消息自然要去寻一番,可惜李羡慈抽不开身,想起最近心情一直不大好的小儿子,便让李元去寻人,顺带散散心,解开心结。
“可万一寻到玉佩的主人,也不是你兄长呢?”
“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去试试的,这是我娘生前的执念。”李元昨日才知原来儿时娘亲身体不好是这样的原因,他那时还很顽劣,总叫娘亲担心。
“对了,前晚你记不记得,你送我回去之前,我还见过哪家的小姐?”李元忽然问。
“缘何问这个?”林疏静问。
“我昨日醒来,千里跟我说,我前夜回来时嘴角染了女儿家的胭脂!”李元当时确实吓了一跳,连问千里是不是看错了,千里还拿出一条手帕,上面沾了些红晕,就是前夜为他擦的。
林疏静接过手帕看了看,这颜色有些眼熟,他抿唇,想起今天也是涂的这一盒。
他再抬头时,李元盯了他许久,“我怎么觉得,这跟你嘴唇上抹的挺像呢。”
林疏静面不改色道,“这款胭脂卖得极好,城中许多小姐都有,我这是小桃挑的颜色,我从来也不看这些。”
李元仍是疑惑,“可我那夜只记得你送我回府,期间也没见过别家小姐。”
“那你在荡秋千之前有碰见谁吗?”林疏静问。
“我还荡秋千了?”李元震惊道。
林疏静看他这状况,更加放心了,“定是你荡秋千之前被人非礼了。”
李元若有所思,“我爹从小教我,不可随意轻薄别家女子,如今我与人家有染,待从善水城回去后得寻到那人才行。”
林疏静见他说得认真,只好承认道,“怕你白费力气,好吧,其实是我的胭脂。”
“你!”他神清气闲地承认了,换成李元不大镇定,他闭了闭眼,自个脑补了一下,更加无法接受了。
“你偷亲我?”
“不是,我们回去时马车太晃,你又靠在我身上睡觉,我们被晃到了车壁上,我不小心碰到的。”林疏静昧着良心解释,“我本不愿提,就是怕你像现在这般。”
“所以你当真亲了我!”李元摸了摸嘴角,“什么感觉?”
“……”林疏静把手帕强硬地塞回李元手里,不答话。
“你缘何不答?”李元捏了捏手帕,不打算放过他。
林疏静垂下眼眸,回忆当时是什么感觉,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若不是小桃涂的胭脂太厚,断不会留下痕迹,可他那晚辗转反侧,闭上眼都是李元被酒意染红的脸颊。
“问你话呢。”李元又道,这回他还直接上手抓了林疏静的手腕,隔着袖子。
林疏静反手抓他手腕把他往车壁上一压,身体也随之压过去,离得很近,他说道,“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李元头一回这么近看他,一双桃花眼,眼尾染红,一如当年那般看着他,眼里只有他一人。
“难不成我不敢吗?”李元反问道。
“你不敢。”林疏静说,还颇为挑衅地凑得更近,鼻尖都是堪堪错开一些才没有碰上。
李元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压迫,他想推开的,但是这人力气大得很,紧紧握着他的手,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还上扬着,非常嚣张。
对着这张明媚的脸,李元顿时就不纠结了,既然不告诉他,那便自己试试!
碰上那柔软的嘴唇时,李元看到了林疏静眼里的愕然,还有耳边千里惊讶的声音,“少爷,这……”
林疏静快速放开他,往后坐了些,直接就与他隔开一个人的距离。
李元不悦地看向千里,千里知自己掀错了帘子,硬着头皮道,“方才听到响声,以为出什么事了,我敲了好几下没人回应。”
“到哪了?”李元问。
“商队在前面等,我来向跟少爷辞行。”千里道。
李元闻言下了马车,千里一直想去京城看看,这回有机会出门,李元便遂他的愿,替他找了商队一起去。
“自己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李元又给了他一袋银票,让他收好。
“少爷已经提醒好多回了。”千里道。
“玩够了记得回来。”李元又道。
“走之前,千里还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李元突感不妙。
“方才少爷是在……做什么?”千里着实是吓到了,看见这一幕,若是不问,他怕是半个月也想不明白。
李元也想不明白,只好含糊道,“刚刚马车太晃,我们不小心撞到的,我现在也觉得亏呢!”
千里心想他们走的官道,路上平坦得很,但少爷说是撞到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