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死的时候，林暮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她无法接受林幻的死亡，她整个人从认知层面否认了林幻死亡这件事。

李风逸和严苒死的时候，林暮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个时候的她们对于林暮来说就是陌生人，她不会为了陌生人而伤心，而当林暮终于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弟弟妹妹的时候早就过了最伤心的时候了，再者她没有和他们相处的记忆，对于林暮来说他们只是两个身份代称而已。

甚至于林暮对于她失去了弟弟妹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太突然了，突然到她的大脑下意识将这些信息堆积起来不去处理。

可是花菡茗不一样。

即使林暮依旧是不了解花菡茗，她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但是即使不了解，花菡茗依旧是那个会对着她撒娇，每天抱怨她做的饭不好吃依旧会吃干净然后乖乖去洗碗，会每天在花瓶里插上不同的花仅仅只是为了所谓的生活情调的小妹妹。

过去尽力的一切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林暮的心口上。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逐渐被血色浸染，浸透出真实的死亡。

林暮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哭，她在某一瞬间忘记了哭这个行为该怎么实施，她的面部表情变得麻木。

她的面前一个又一个人影在晃动，遮住了地上的尸体，她看不到那个坠落在地面上的尸体，她也不敢去拨开人群，去看那具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花菡茗是爱美的，她也是娇气的，她怕疼，林暮放空思维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摔成一片肉泥，不美还疼。

林暮一遍又一遍地向着人群伸出手，最终还是没有生出拨开人群的勇气，最终她找了一个墙角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林暮想不明白她活泼开朗的小妹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明明最后那个瞬间她还在眷恋着这个世界。

即使花菡茗所表现出来的某些瞬间的心理状态确实像是病入膏肓，即使是花菡茗是主动跳出围栏，又在最后时候掰开了她抓住她的手。

林暮更愿意相信，花菡茗是为了给她去抓那只不存在的鸟而失足坠楼的，是她的错才会导致花菡茗的死亡。

林暮不知道自己在墙角蹲了多久，只知道人群逐渐散去，那残忍的现实逐渐袒露在了她的面前。

再后来，一片阴影落在了林暮面前，她抬头，面前的人是林幻。

林暮离开家太久了，她给林幻下的药的药效终于过去了，林幻醒来没见到林暮自己找过来了。

林幻在林暮面前蹲下，伸手搂住林暮，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林暮木然开口：“花菡茗死了，她就在那里。”

林幻听到这句话之后没有动作，她甚至没有回头，林暮看不见她的表情，分辨不出她现在的情绪，只听到她的声音很轻地在耳边响起：“嗯，哭吧。”

伴随着这句话了的响起，林暮终于发出了她今天的第一声嚎哭。

林暮用林幻身上的橙花的香味掩盖空气中的血腥味，她努力地不去想，不去思考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这一刻林暮的脑袋里的思维又无比的清晰。

林暮用她哭到沙哑的喉咙问林幻：“你告诉我，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你有关吗？”

林幻的动作在一瞬在禁止，但她的体温依旧穿过衣服的布料传导到了林暮的脸颊上，她的心脏依旧不急不缓，一下一下平稳地跳动着。

林暮的唇瓣变得干涩，她的声音也随着林幻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平稳：“那天我听到了你和花菡茗的谈话，‘为了不妨碍计划，下一个换成你吧’，这句话了是什么意思，下一个指的是死亡吗。”

林暮的眼睛已经酷得红肿，她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虚浮。

可林幻依旧不敢去看林暮的眼睛，林幻的视线微微移开，她不去看林暮，只是看向林暮的身后，她看着林暮身后的墙壁和地面的交缝出，声音平稳又温柔，不急不缓地解释：“我睡了一天一夜。”

这句话了像是解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

但林暮不敢追问下去了，她怕那个答案她无法承受，在今天她无师自通学会了胆怯和恐惧。

她只能那自己的思维贴合那个林幻想要她去思考的逻辑，林幻睡了一天，她自己亲手给她下的药，所以林幻根本没有机会去害死花菡茗，对吧？

毕竟是死了人，之前也是有警察来过的，仅仅只是林幻的几句命令，那些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无面人警察就像是，接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什么都没管就离开了。

林暮尽力去忽略一切的违和之处。

*

林暮亲力亲为地操办了花菡茗的整个葬礼。

花菡茗的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林暮猜想花菡茗大抵是不愿意让她自己这样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她将花菡茗的遗体送去了火化。

只装了一个很小的盒子。

林暮在盒子的外面画满了花，花菡茗是希望自己被花团锦簇包围的，就像是她给李风逸和严苒的葬礼上都摆满了花，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暮在花菡茗胸口挂着的吊坠里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泪水浸满了眼眶。

照片里的是一张全家福。

里面是六个人。

被簇拥在正中间的是林幻和林暮，林幻眼中带笑，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侧脸亲到了林暮的脸颊上，于是照片上她们两个都只有半张脸露出来。

林暮的怀里还抱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从五官看是花菡茗，小女孩粉雕玉琢，穿着夸张的公主群，一层层的裙纱和蕾丝膨胀了半张照片，她的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被娇惯出来的骄纵。

紧挨着林暮站着的是严苒，这张在林暮初见时因为死气沉沉的气质也显得清秀而有余，美丽而不足的脸换了个气质，搭配上自信的笑容就好像换了一张脸一样漂亮，明明仔细看过去五官没有改变的。

在林幻的旁边的站着的是李风逸，男生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清秀腼腆，他的脸上还被人恶作剧地用颜料按了个彩色的掌印，男生显然没发现这件事，而他坏心眼的家人们没有一个去提醒他。至于是谁的手掌印，看手印的大小就可以立即破案，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在捣蛋。

在他们所有人的身后，是蒋羽熙，林暮初见蒋羽熙时的感觉没有错，这个人确实是他们的家人，这是她们所有人的大哥。蒋羽熙展开双臂，像是把所有人都护在了怀里，大哥一向是温柔包容又坚实可靠的。

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但是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是清晰可见的。

林暮没有去找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的花菡茗的家人，林暮之前没有听花菡茗提过，但林暮莫名觉得相比一个盛大的葬礼，花菡茗这个向来闹腾的人会更喜欢他们这些被她所承认的家人安静地陪着她，给她送别。

林暮蹲守到了蒋羽熙，蒋羽熙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哥哥，但她应该不会拒绝给他的妹妹送别。

当听到林暮的来意的一瞬间，蒋羽熙沉默了很久，林暮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即将破碎的裂痕，但是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就好像跟那个将她搂入怀里的听着她的哭声依旧心跳平稳的林幻一样，对于花菡茗的死亡毫无触动。

蒋羽熙拽了他手上遛狗的绳子，将那只叫欢欢的金毛拽到了他的脚边，他伸手在欢欢的头上揉了好几下，才开口：“好，我会去的。”

林暮记得蒋羽熙之前说过，这只狗的名字是他的妹妹取的。

他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他的妹妹希望所有在乎的人能够

常欢愉，岁岁安

这个取名方式很像，很像花菡茗。

她的大哥好像在某一瞬在彻底崩塌碎裂，只是在她的面前维持住了平和的表象。